那一年,她靠著自己日日夜夜努力讀書而掙來的獎學金,獨自一個人第一次飛到這麼遠的瑞士讀書,那是她人生第一次出國,孤單嗎?其實不會,因為可以看到以後的憧憬浮現。雖美其名有著獎學金,卻根本無法支撐那樣的國外生活開銷,況且還是瑞士。可若不是獎學金決不會到國外讀書的,畢竟是辛苦拿到的獎學金,就算明知道家裡根本無法負擔出國的開銷,也不能這樣就輕言放棄,為了未來要咬著牙撐過去,因為家裡的擔子早已在年幼的心上擔了。
她帶著當家教存的不多的存款,就這樣陪著她從台灣起飛了。
抵達的第一個禮拜她便馬不停蹄的找起了工作,她跟那些有家裡依靠資金來源的同學不一樣,存款只有出沒有進的餘地逼迫著什麼工作都要找,最特別的是洗車這一份工了,原先老闆還不讓去,看她亞洲人又是女生個子這麼小,很快便拒絕了她,沒想到她隔天又再跑來說她可以的,求情給她個機會試試看吧。
有的工作就是這麼樣而來的,也幸運的一個禮拜又一個禮拜過去了,書讀的也順利。
日子緩慢,讀書的時間成了她最幸福的時刻,每一堂課每一頁筆記甚至每一次發問都緊緊把握著,每個月打回去的越洋電話從來不敢說自己的困境。媽媽的聲音是她唯一支柱,只要聽見了就總覺得能撐過去了,想著回去的日子一切會越來越好也就安心了許多。
好景不常,人生偶爾就是會如此遇到困境時刻。原本固定的零工被刪減了許多時數,要找其他的打工工作說真的一時之間也無法找的到,存款眼見幾乎見底了,人的本能好像是這樣被激起的,距離發薪的日子其實就差三天而已,無奈存款幾乎快不夠支付三餐的她,冒了險做了一件決定性的事情,因為是念餐飲相關的科系,她知道有些餐廳有餐前麵包並且是無限量供應的。
那一天她挑了件最長的大衣,走在白雪紛飛的街頭,餐廳的大門打開來歡迎了她,服務生貼心禮貌的拉開了椅子,倒了杯水遞上菜單,這時的心臟已跳到無法鎮定盯著菜單上那些寫得密密麻麻的介紹,眼光假裝凝視,服務生隨後端上了一籃麵包,親切的詢問是否需要介紹嗎?她露出微微的笑,說先看看菜單,等會男友來再一起介紹就好了。
一口又一口吃著麵包,若有所思的看著菜單,很快地跟服務生誇獎說麵包非常的好吃,能否再要一點呢,眼看著麵包端來,餐廳的服務一派斯文幾乎不打擾客人用餐,讓她一邊假裝等人看著菜單,一邊還能緩慢地將麵包塞到長大衣的內袋中,一個又一個的裝著,還好她天生有點胖胖肉肉的,衣服扣起來後也不會有人察覺異狀。
時機差不多了,假裝拿起手機對話,向服務生招了手,不好意思的說著男友有點迷路要去接他過來。
一推開大門,那白雪仍在緩慢紛飛,腳上那雙鞋彷彿穿上了午夜灰姑娘的玻璃鞋,拎著她跳不停的心臟,頭也不回的走向茫茫白雪之中。
她成了對那位服務生失信的人。她沒有男友也沒有錢。
最後她靠著那好幾個麵包迎接了發薪水的日子。
有好一陣子,她都會刻意避開那間餐廳的路線,偶爾還會夢到警察上門來將她銬走。
後來回來台灣了,一切越來越順利,家裡的經濟狀況也逐漸好轉,她寫了一封信寄給當初那間餐廳道謝,還特別感謝當時那一位服務生,並特地去銀行換了法郎夾進信件之中。
這一段過往,其實都是老師笑笑的跟著我們這些同學說。那個年代光是沒有普及手機,都是我們難以想像的場景。
她是我人生中很重要的其中一位啟蒙老師。
總說每一個人都是重要的。就算曾經做了不好的事情只要肯悔改肯道歉,世界都會敞開心胸再次接納你的。常常那一個不肯接納自己的人,其實也就是自己而已。
一時迷茫也沒有關係,給自己多點時間,有天便能解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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